洗衣机嗡鸣着转完最后一圈时，我弯腰拾起他落在裤脚的一根白发。指尖捏着那截纤细的银丝，忽然想起初见时他黑发浓密的模样，喉间竟有些发紧。

晾衣服时特意把他的衬衫和我的连衣裙晾在一排，风过时布料轻轻相碰，像极了睡前他翻身时手臂无意识搭过来的力度。十年了，他总说我晾衣服的方式太“散漫”，却每次都默默把我没夹稳的袜子重新固定好。

清晨煎蛋时，锅沿结着层浅浅的焦痕。这口平底锅还是刚同居时买的，那时总掌握不好火候，他笑着说“糊了也好吃”，却在第二天悄悄换成了导热更均匀的不粘锅。如今我煎的蛋早已金黄圆整，可每次看到这口旧锅，仍会想起他把焦蛋大口塞进嘴里的模样。

上周降温，他出差前翻箱倒柜找厚外套，嘴里念叨着“明明放在这儿的”。我从衣柜最上层翻出那件藏青色大衣，他惊喜地接过，没注意到我袖口沾着的绒毛——那是昨夜熬夜给他缝补袖口时蹭上的。他总说我不用这么细致，可听着他电话里跟同事说“我爱人给我补的袖口，比新买的还结实”，心里的甜就漫到了嘴角。

抽屉深处压着张泛黄的电影票，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看的那部老片子。票根上的字迹早已模糊，却记得散场时突降大雨，他把外套脱下来罩在我头上，自己半边肩膀湿透了还笑“这样更像偶像剧”。后来他买了车，每次雨天都提前把副驾的脚垫换成防滑的，可我总想起那个湿漉漉的夏夜，他眼里的光比银幕还亮。

昨夜他加班到深夜，轻手轻脚进卧室时还是惊醒了我。黑暗中他摸索着躺下，习惯性地往我这边挪了挪，手臂虚虚环在我腰侧，像怕压着我又怕离太远。呼吸渐匀后，我悄悄把他散在额前的碎发拨开，指腹触到他眼角新添的细纹——那是为这个家奔波的痕迹，也是我心上最软的一块地方。

晨光爬上窗台时，他翻了个身，迷迷糊糊地说“闻到咖啡香了”。我把刚冲好的咖啡递过去，看着他捧着杯子满足地眯起眼，忽然明白：所谓珍惜，从不是纪念日的玫瑰与誓言，而是把“他喜欢”藏进每个寻常日子里，是记得他喝美式要加两勺糖，是懂得他沉默时需要一个拥抱，是在岁月流转里，心甘情愿为彼此熨平生活的褶皱。

就像此刻，阳光穿过他微敞的领口，在锁骨处投下一小片暖光。我伸手替他扣好最上面的纽扣，他抬头朝我笑，眼里的光，和十年前那个雨夜一模一样。